電影《破·地獄》導演陳茂賢接受《環(huán)球時報》專訪:“電影幫助人的力量是無價的”
[環(huán)球時報特約記者邵群玉]“我希望大家看完影片后,能勇敢邁出第一步,積極破除生活里的困境?!庇芍袊愀蹖а蓐惷t自編自導的電影《破·地獄》14日在內(nèi)地上映,該片以中國香港非遺儀式“破地獄”為背景,圍繞婚禮策劃師道生(黃子華飾)轉行葬禮經(jīng)紀人后,與堅守傳統(tǒng)的喃嘸師傅文哥(許冠文飾)之間產(chǎn)生的種種矛盾展開。作為首部關注香港殯葬行業(yè)的電影,該片不僅還原了傳統(tǒng)儀式的獨特魅力,也深刻觸及人們對生死、與自我和解的思考。陳茂賢近日接受《環(huán)球時報》專訪時,分享了影片背后的創(chuàng)作故事和探索。
“新舊觀念的碰撞”
環(huán)球時報:拍攝《破·地獄》的契機是什么?
陳茂賢:前幾年我的親人陸續(xù)離世,導致我有段時間情緒十分糟糕,常常在遺憾“為什么突然沒有時間了,我還沒有好好跟他們相處”,也會問自己“如果人從出生就開始倒數(shù),我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?”于是我想認真去探討生死這個命題,做了一年半調(diào)查,去學習神秘的香港殯葬業(yè),看各種不同的葬禮和“破地獄”儀式。后來我找到了答案,我們沒有辦法改變死亡,但我們能做的是把握當下,多表達自己的愛,不要讓自己后悔。
“破地獄”是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,但它正在被世人遺忘,很多年輕一代都不清楚其存在的意義,片中反復哼唱的“南音(閩南傳統(tǒng)音樂)”亦是如此。我們希望通過影像的力量,將這些寶貴的文化元素傳承、保留和記錄下來,傳遞給下一代,讓年輕人知曉原來世界還有“破地獄”這樣的傳統(tǒng)習俗和南音這一獨特的音樂文化。這也是我拍攝《破·地獄》的重要原因之一,我不想看到它們被慢慢遺忘。
環(huán)球時報:影片中道生和文哥的沖突是否代表傳統(tǒng)和現(xiàn)代觀念的碰撞?
陳茂賢:其實整部影片都是新舊對碰,“破地獄”背后所承載的不僅僅是儀式,更是長輩們價值觀的傳遞。然而,如果以現(xiàn)代價值觀去衡量,有些傳統(tǒng)觀念或許讓人感到困惑不解。因此我一直在尋找平衡點,一方面,我們要尊重長輩傳承下來的傳統(tǒng)習俗;另一方面,人類是一代代在進步的,我們需要以現(xiàn)代價值觀去理解、探究這些傳統(tǒng)背后的原因與意義,更加理性地傳承而非盲目追隨。當你真正理解的時候,就可以達成“新舊融合”了。
“我改了48遍結局”
環(huán)球時報:影片為什么強調(diào)“活人也需要破地獄”?
陳茂賢:《破·地獄》片名中間有個點,因為我不僅想講“破地獄”這一傳統(tǒng)儀式,更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“地獄”要破除,它或許是我們面臨的種種難題,是難以破解的人際關系、不好的心情或身體狀況,這是我們必經(jīng)的人生。但當你看地獄時,它也在望著你。如果我們不和“地獄”纏斗,是不是就能走出來?
我希望大家看完影片后,能勇敢邁出第一步,積極破除生活里的困境。影片在香港上映后,有觀眾過來跟我握手,告訴我他心中的釋懷。我拍了這么多部電影,第一次感受到電影有幫助人的力量,這比影片得到好票房更重要,因為它是無價的。
環(huán)球時報:有傳言說結局經(jīng)過多次修改,是這樣嗎?
陳茂賢:我改了48遍結局,原先想傳遞給大家的是“人要珍惜,當你在得到什么的同時,你一定也在失去?!逼鋵嵨液芟矚g的一個版本是文玥給父親“破地獄”后,又為道生的兒子做了超度法事。同事們看過后不?!傲R”我結局太悲慘,讓他們“哭得稀巴爛”,黃子華也每天都在跟我說“導演,我尊重你的選擇,可我覺得你不能這樣?!?/p>
原本我很堅持,但有天早上我想起子華說過,我們電影人應該有一種責任,要傳遞正能量。我整個人像是突然清醒過來,如果現(xiàn)在的結局可能會讓觀眾誤會甚至產(chǎn)生不好的感受,自己這輩子都會不安心。于是我就修改成現(xiàn)在的版本——道生的車和一輛靈車走到分岔路口后分道揚鑣,人生就好像一段車程,我們把代表死亡的靈車留在原地,道生和女友則搭車穿過隧道,走到更寬闊的馬路上。
“香港電影的更多可能性”
環(huán)球時報:為什么選擇許冠文和黃子華這兩位“笑匠”出演,衛(wèi)詩雅此次表現(xiàn)如何?
陳茂賢:我看過黃子華好多戲,他很厲害,是個有毅力、演戲力量很足的演員,因此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道生必須是他來演。許冠文是我的偶像,香港電影界“祖師爺”一樣的人物,以前我只能遠遠看到他,沒機會打招呼。我們都是喜劇出身,這次一起創(chuàng)作《破·地獄》,也是想向觀眾展現(xiàn)更多可能性,香港電影和演員沒有停留在大家看到的表面。
我寫劇本的時候在想,文玥想要傳承父親衣缽做“喃嘸師傅”被拒絕后,救護員這個行業(yè)或許是她向父親證明自己的機會。香港女性救護員少之又少,文玥覺得在和爸爸做同樣的事情,某種程度上也是在對抗。
文玥為父親“破地獄”那場戲我們準備了快一年,起初我找了3個月都沒有“喃嘸師傅”愿意教衛(wèi)詩雅,后來有位師傅說“就算學也得學3年”。詩雅練到第9個月時,我們感覺有成果了,但是拍攝前一天彩排還是把她的頭發(fā)和眉眼都燒到了。于是我問她要不要找替身,她拒絕了。拍攝當天好像祖師爺在保佑我們,她和郭志斌配合得很好,拍第二遍就成功了。
環(huán)球時報:希望通過《破·地獄》為香港電影帶來什么?
陳茂賢:我希望《破·地獄》能給香港電影帶來突破,可能是多了一條路,讓大家看到港片更多可能性。以前提到港片總是想到動作片、警匪片,現(xiàn)在或許大家覺得劇情片也不錯。我們這代香港導演也在努力尋找人物和故事,相信只要我們創(chuàng)作好劇本、講好故事,觀眾是愿意回到電影院看電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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